第七十四章 秦鋒賣人

　　精巧奢華的馬車上，北堂婉兒手握著壹只用於遠距傳信的翠鋒鳥，面色是陰晴不定。旁邊莊無道只是察言觀色，就已知北堂婉兒方才收到的絕不是什麽好消息。
　　此時已是易寶大會之後，這輛馬車距離劍衣堂的堂口大院也不足百步。然而此刻車廂內，氣氛卻壓抑沈重之至。良久之後，待得這輛馬車漸漸停下，北堂婉兒才終於開口。
　　“妳可知古月明旁邊那人是誰？”
　　莊無道心中暗道壹聲果然，就連他也註意到今日古月明身側的那個青年，多半實力不俗，修為強絕。北堂婉兒又怎麽可能毫不在意？只怕當時就已傳命打聽這人的底細，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此人名叫費修神，也是吳京最出眾的年輕高手之壹。不過臧全與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壹個天上壹個地下。此人早在壹年之前，十七歲之時，就已是練氣境四重樓的境界，至少掌握了二種玄術神通！”
　　本就沒指望莊無道能認出那年輕人來歷，北堂婉兒略有些泄氣道：“據說他如今修為已更近壹步，即便不到五重樓，只怕也相差不遠了，被吳京諸多修士看好。這次能被古月家請過來，真是匪夷所思。”
　　莊無道也同樣感覺不可思議，如此人物，無論是加入哪個學館，拜入哪個宗派門下，都有著光明前景。為何甘願為古月明的踏腳之石？也不知古月家，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才能請來此人。
　　古煜卻仍有疑惑：“不知此人在吳京身份如何？可是離塵學館出身？”
　　“此人以前乃是大日皇宗的外門弟子，幼時家徒四壁，孤身壹人求學於吳京大日學館。不過就在壹日之前，此人已脫離大日皇宗，被李向南納入學館弟子名冊之內。無論以前身份如何，費修神參加這次離塵大比已是無礙。據說費修神選修的是大日皇宗的赤日陽決與赤陽神掌，最是克制元磁霸體。這個李向南，實是罪該萬死！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北堂婉兒壹雙柔荑緊握，十指死死扣入到肉內，強忍著怒氣：“要非是為搜索那華英道人的下落，又要防範移山宗在越城動手，使我北堂家人手左支右絀，又豈會給他可乘之機？也都怨我，太疏忽大意。”
　　最後幾句，既似在發泄怒氣，也似在向莊無道解釋。莊無道亦是心中有數，為趕在移山宗之前找到華英，北堂家的確已是精英盡出。此時越城之內，亦是劍拔弩張，壹夕數驚。北堂家在越城到底還不是壹手遮天，有所疏漏是在所難免。
　　之前自己還在為北堂家的遭遇幸災樂禍，沒想到才幾天時間，就又牽扯到了自己身上。
　　那費修神的實力，哪怕較古月明還有不如，只怕也相距不遠。大比之時自己即便能勝，也必將耗損頗多真元。再戰古月明時，勝算只會更少。
　　還有那赤陽神掌，乃是壹種內家拳法，配合赤日陽決，可將赤陽之力聚於雙掌之上。擊中對手之後，並不毀傷肉身，卻可將壹股炎熱陽力透入對手體內，使人炎火攻心而死。
　　他的磁元罡氣，能夠隔絕任何傷害，卻防不住這種赤陽掌力，說是被其克制，半點都不過份。
　　若非是還有劍靈雲兒，有煉化石明精焰，短時間修成《天璇照世真經》的希望，莊無道幾乎就要徹底喪失信心。
　　他本就城府深厚，胸內又還有著幾分底氣，此時神情自然也就淡然自若，波瀾不驚，沒半分忐忑怯懼之色：“此事怎能怪師妹？我知北堂家最近也是焦頭爛額。其實也沒什麽，擊敗古月明之前，無非是多壹個對手而已。”
　　北堂婉兒卻神情猶豫，良久之後，就猛地壹咬銀牙：“終究是我北堂家的疏忽，如今大比之爭，師兄已無半分勝算。妳若想要退出，北堂家絕不怪妳。古叔他依然會留在劍衣堂，壹直到離塵大比開始，我北堂家可保妳在道業天途之前安然無恙。”
　　聽到壹半，旁邊的北堂琴與古煜，就已皺起了眉，欲言又止。莊無道也是壹怔，仔細看著北堂婉兒。北堂家已在他身上投入如此之多，價值加起來已達數千兩黃金。這位北堂家的小姐，居然還能容他不戰而退，實在是出乎他意料。
　　北堂家的行事風格，壹向都是以冷酷無情，手段狠辣著稱，今日緣何如此溫情？這北堂婉兒，是壹時心軟，還是其他的緣故？
　　不過既然說出此言，也意味著這位北堂家的小姐，對這次他與古月明之戰已經不抱半點希望。
　　眼中微透感激之色，莊無道微搖了搖頭：“此事再說，赤陽神掌雖是第壹流的內家絕學，卻也非是沒有抵禦之法。那古月明的月神劍雖強，能不能破得了我的元磁霸體，還是兩說。我與他二人間是勝是負，需得戰過戰後才知。再說妳們北堂家，就真沒有應對之法，讓我避開費修神總能辦到？”
　　北堂婉兒果然精神壹振，旋即臉色又黯淡了下來。換在平常時，此事對於北堂家是輕而易舉。然而此時，越城內局勢危如累卵。古月家之外，又有百兵夏氏，林和孔家制衡，根本就不可能辦到。
　　——這次古月明能瞞過她，在北堂家眼皮底下做這些手腳，那夏氏與孔氏只怕也出力不淺。
　　反而是莊無道的態度，更使她驚異。如此惡劣的境況，居然也不願退縮？她這便宜師兄，到底是有著什麽樣的底氣？
　　莊無道卻已壹抱拳，用開玩笑的語氣道：“多謝小姐壹路相送，莊無道告辭了。壹個月後，若莊無道那時自知不敵，再提退出大比不遲。那時還望小姐，莫怪我出爾反爾。”
　　說完之後，不等北堂婉兒說話，莊無道就已徑自步下了馬車。他神情雖是輕松，心裏卻是感覺到壹股寒涼之意。
　　此時他已卷入漩渦，得罪了古月家，哪還有可能全身而退？進則生，退則死，殊死壹搏，才能撥雲見霧。已不容半分退讓的余地。退出大比，簡直就是個笑話！北堂婉兒雖可能是出於好意，他卻知自己真要答應下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劍衣堂，都會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道業天途兇險，據他所知，離塵那三條天途，並不與修為實力相關。這些年來不乏有七，八重樓修士在內隕身，也有未入練氣境之人通過天途的例子。他修行資質只五品，欲闖道業天途只是無奈。
　　而若是能以學館首席的身份，壹入離塵就可為真傳，能拜入金丹長老門下，可謂是壹步登天。如今有這機會，目莊無道是斷然不肯放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走到了這個地步。哪怕不能修成《天璇照世真經》，哪怕那費修神，真已到了練氣境五重樓，他都要拼死壹搏。
　　心中雜念紛呈，然而莊無道在院中才走不到幾步，就被壹股噪雜的爭論聲打斷了思緒。
　　聲音應該是傳至於右邊的壹間客房內，莊無道凝神靜聽。卻原來是秦鋒正在與幾人談買賣，不過準備賣的東西，卻並非是什麽貨物，而是那位昏迷不醒的無名修士，此時雙方正在討價還價。
　　大概是在城內遍請名醫為這位修士探診無果之後，秦鋒徹底絕了希望，而後便準備在這名修士身上撈些好處。
　　莊無道是哭笑不得，連忙走了過去。而剛壹入門，就見秦鋒坐在房內的太師椅上，大大咧咧地道：“這好歹也是八重樓修士的肉身，不能煉器，也能拿來煉丹。我聽說壹些邪法，也需修士血肉，價值怎麽也有千兩黃金。壹百五十兩，妳們這是在打發叫化？”
　　房內其余人都不說話，只有壹位大夫打扮的人物，壹聲冷笑：“煉器，煉丹？他身中火毒，煉丹煉器不稍壞了丹器才怪。哪怕是拿來煉屍也沒人要！此人體內是石明精焰，雖是‘石中火’之壹，卻也可驅除邪祟，邪法退避。最多只能練成傀儡，也需精通傀儡秘術之人才能做到，那時此人修為更會降落到三重樓境界，有多大用處？千兩黃金，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壹口價，二百兩黃金，不能再多！此人我百丹堂倒是可以拿來試些丹藥，越城內除了我路仲之外，誰能給妳開這麽高的價格？等到壹月之後，這人就是壹文不值！”
　　秦鋒聞言，頓時就有些猶豫，正準備再擡高些價格就答應，莊無道卻已闖入了進來。
　　“既然如此，那就不賣了！這位前輩我另有用處，諸位請回。”
　　室內諸人都是訝然望來，便連秦鋒亦是壹陣錯愕。按城內那些明醫的說法，這修士中的火毒已深。不出三月，就會全身化石。不賣留著幹嗎？在家裏當成石雕擺設？
　　壹想起此人至少能夠賣出兩萬兩紋銀，秦鋒就有些不舍，面色古怪異常：“無道，其實二百兩黃金的價格已經很不錯了——”
　　莊無道無語扶額，而後唇角戲謔的壹挑：“我若說我有辦法將這人救醒，那麽秦鋒妳可還覺這筆生意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