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夜行

　　這天黃昏的時候，勿乞孤身壹人出了城守府。
　　城守易衍還在哭天喊地的哀嚎，他很心痛他損失的錢財。易行等人也驚慌於這壹次匪夷所思的失竊案，心神不定的他們並沒有對盧乘風的舉措做出任何的反應。除了城守府夜間值夜的護衛增加了壹倍多，城守府和平日裏並無任何不同。
　　繞著小蒙城的兩條大街轉了壹圈，順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巷亂穿了壹通。借助吳望的經驗，勿乞確定身後沒人盯梢，這才回到了大街上，找了個酒樓，買了兩壇最好的‘黃玉膏’美酒，又買了三只燒雞，壹大堆說不出名字但是香氣撲鼻的鹵肉之類。
　　現在勿乞手頭很有點浮財，出門時盧乘風又給他塞了十錠金餅，所以買東西的時候只挑貴的買。就這些酒菜，足足花了勿乞二十五錠銀，樂得酒樓老板都笑裂開了嘴。
　　找酒樓老板討了根木棍，將這些酒菜挑著，勿乞慢吞吞地走向了城東猛虎院，張虎等人的老窩。
　　暮色四沈，小蒙城內各處民宅都升起了炊煙。這個世界靈氣充沛，種植出的稻米等物格外的豐腴香滑，蒸煮米飯時香氣四溢，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壹股濃濃的米香中。勿乞挑著酒菜壹搖壹擺的順著大道前行，嗅著這米香，只覺心裏很踏實，實實在在的很篤定。
　　不遠處，不知道哪家人家裏傳來了女子的歌聲，曲調雖然簡單，但是少女的嗓音甜美嬌嫩，隨著夜風飄出了老遠，就好像壹碟清甜的小菜，讓四周的米香氣格外多了份韻味。
　　“妙呵，妙呵！”
　　勿乞瞇著壹對賊眼，上下左右的亂瞥亂看。很有壹些往來的商人正帶著女眷在街上匆匆行走，或者歸家，或者回客棧。這個世界的靈氣充沛，水土豐美，那些女眷壹個個生得妖嬈多姿美麗異常，以樂小白的經驗，這些女子可都是能打九十五分以上的極品。
　　看著這些美麗動人的女子，勿乞突然仰天長嘆了壹聲。如果樂小白能隨同他壹起來到這裏，那個色中狂魔，怕是早就歡喜得暈了過去吧？這裏的女子，比地球上的那些美女，卻又強過了太多。
　　吧嗒了壹下嘴巴，勿乞低聲嘀咕道：“我會給妳們報仇的，相信我！我壹定會滅了青城壹脈！”
　　小蒙城並不大，走了不到壹刻鐘，勿乞就找到了城東的猛虎院。
　　這是壹間前後兩進，前方有壹個畝許方圓大操場的院落，門前杵著壹根旗桿，上面壹面黃底黑虎旗正淩風招展。幾個腰佩大刀的漢子，正坐在門前的石階上胡扯，森嚴的目光正打量著來往的行人，沒有絲毫的懈怠。
　　看到勿乞過來了，幾個漢子齊齊站起身來，朝勿乞抱拳行了壹禮。勿乞回了壹禮，挑著酒菜就進了門。這幾個漢子都是在蒙村見過的獵蠻人，大家也算老相識了。
　　進了院子，就看到院落裏操場正中已經擺了壹張大石臺子，張虎和幾個彪形大漢正在石臺邊席地而坐，壹旁堆著酒壇子，石臺上堆放著大量的烤肉菜肴。操場兩側的廂房裏，也正傳來喧嘩聲，張虎麾下的獵蠻人，正在廂房裏大吃大喝鬧得開心。
　　有幾間廂房裏還傳來了女子的喘息聲，時不時有穿紅著綠的女子嬌笑著被獵蠻人大漢扛進沒人的廂房，很快那裏面也響起了相同的喘息和呻吟。
　　勿乞笑了，他走到石臺邊向張虎抱拳行禮道：“張虎大哥，妳們好自在快活！”
　　張虎仰天灌了壹碗酒，重重的將酒碗放在了石臺上，他黑著壹張臉叫道：“屁！妳不來，我們就好生自在快活，吃吃喝喝，弄個娘們快活快活，不知道多逍遙！妳壹來，我們那裏還快活得起來？”
　　從袖子裏掏出了那個綠火骷髏，張虎將粘著壹張符箓的骷髏丟給了勿乞。
　　“現在司庫房應該是那盧家公子把握了吧？按照下品法器的行情，給我壹百錠金罷！也就是在小蒙城，若是去了哪些大城裏，壹劍下品法器，怎可能才這麽點價錢？”
　　隨手將綠火骷髏塞進了袖子，勿乞將酒菜放在了石臺上，壹掌排開了壹個酒壇子的封泥。
　　壹股濃郁的香氣從酒壇裏噴了出來，張虎等人的眼珠壹亮，齊齊站起身來。
　　“哎呵？黃玉膏？十錠銀壹壇的二十年陳黃玉膏，乖乖，好久沒喝到了！”
　　幾個人壹邊驚嘆，壹邊妳爭我搶的搶奪起兩個酒壇。最終是張虎力勝壹籌，壹個人獨占了半壇美酒，其他五個大漢只能無奈的均分剩下的壹壇半。幾個人都是海量，兩壇美酒不到半刻鐘就被喝得幹幹凈凈。
　　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張虎直楞楞地瞪著勿乞笑道：“看在兩壇好酒的份上，想要說什麽，快點說，壹盞茶時間，說不完就不要浪費口水了！”
　　盤膝坐在了石臺邊，正對著張虎坐下，勿乞淡然道：“現在妳們很快樂，很快活。等妳們筋骨無能年老體衰之時，妳們還能這樣快活麽？老無所依，老無所養，妳們還能快活得起來？”
　　眾人色變，張虎掌心的酒碗‘啪’的壹下炸成了粉碎。
　　“年老體衰筋骨無能之時，老無所依，老無所養。”
　　張虎壹個字壹個字的重復著勿乞的話，目光閃爍，身體漸漸的哆嗦了起來。他身邊的幾條大漢也是神色壹暗，精神勁都被勿乞的話消磨了壹大截。
　　獵蠻人，看起來逍遙快活，那錢財都是從屍山血海刀光劍影中拼殺得來。每次出城進山狩獵蠻人，那壹次不是要損失幾個兄弟？在場的幾個漢子，哪壹個不是渾身帶傷？這口血食，還能吃多久？等他們過了身體的巔峰期，哪裏還有能力和蠻人拼命？
　　昔年多少聲名赫赫的獵蠻人遊俠兒，最終的結果，要麽是黃土壹堆，要麽是無聲無息的消泯人前！
　　勿乞的話很毒，直如壹柄匕首，撕開了眾人心頭的最後壹層心理屏障，狠狠的插在了他們的心頭。
　　抓起身邊酒壇，張口灌了半壇烈酒，張虎望著勿乞苦笑道：“勿乞兄弟，妳好壹張厲害的嘴！”
　　舉手將酒壇砸在地上，張虎臉上胡須根根豎起，他厲聲喝道：“但是，就算要投靠豪門公子，天下之大，盡有其他的選擇。像盧乘風這種，身為溧陽盧氏的長子卻被發配來小蒙城的落魄公子，我們投奔他，又有什麽好處？”
　　勿乞雙手抱在胸前，望著怒發沖冠宛如猛虎的張虎，嬉笑道：“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現在投靠盧乘風，我們同心協力要麽幹掉現在的城守，要麽逼他們滾蛋，這小蒙城就是我們的天下！”
　　伸手朝四周壹指，勿乞大笑道：“只要將這小蒙城掌握在手中，手掌八千城衛軍，再調教數百死士，就算是落魄的豪門公子，事情也大有可為！”
　　張虎和幾個兄弟相互看了看，神色都是壹動。
　　勿乞長笑道：“想想看，以小蒙城的出產，壹年能收得多少錢財？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們就算偷偷摸摸武裝三五萬大軍，也是輕松之極的事情。”
　　張虎深吸了壹口氣，他望著勿乞低聲喝道：“妳這話，簡直是無法無天，好大的膽子！”
　　勿乞也不看張虎壹眼，他悠閑的擡起頭，望著天空壹輪彎月低聲笑道：“富貴險中求，若是張虎大哥妳壹心壹意混跡於市井之中，當我今天沒來過。”
　　伸手掏出袖子裏的綠火骷髏，勿乞將它丟在地上，壹腳跺成了粉碎。
　　“啊呸，下品法器？就算下品法寶，也入不了我的眼！”
　　隨手掏出了幾顆昨夜在易衍密室中得到的，足足有雞蛋大小的明珠，勿乞將珠子丟在了石臺上，明珠滴溜溜的旋轉著，在月光下放出了壹片白蒙蒙的霞光。
　　“就這幾顆寶珠，壹顆就價值巨萬，壹件下品法器而已，值得張虎大哥妳這人中豪傑，和那種腌臜人物撕扯？那霍彪，還有那易司庫，我看他們，就連豬狗不如，大哥妳心甘情願和這種賤種廝混？”
　　張虎深吸了壹口氣，猛的從胸腔裏發出壹聲低沈的虎咆。他猛地站起身來，望著勿乞大喝道：“勿乞，我算是服了妳這張嘴！好，好，好，我張虎這輩子再賭壹次，再賭壹個富貴前程出來，妳可不要害了我，還有我身邊這群血性兄弟！”
　　勿乞轉身走出了猛虎院，他低聲笑道：“我從來不辜負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明天自己去典軍府報到，我的張虎張司役大哥！”
　　反手壹丟，盧乘風簽署的那份任命張虎為司役官的公文，輕飄飄的劃過十幾丈距離，落在了張虎面前。
　　和張虎他們痛飲了壹頓美酒，又扯了這麽久閑話，勿乞從猛虎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明月高懸，街上已經看不到幾個閑人。他壹路搖搖擺擺的走回了城守府，做出壹副醉鬼的模樣，東搖西擺的左右亂撞，壹路跌跌撞撞的帶著壹身的酒氣回到了自己臥房。
　　在兩個侍女的招呼下，勿乞沐浴完畢，昏昏沈沈的在床榻上睡去。
　　等得兩個侍女也睡下了，四周萬籟俱寂的時候，勿乞和昨天夜裏壹樣，又偷偷摸摸的起身下床，點了兩個侍女的昏穴，讓她們陷入了昏睡。
　　壹如昨夜，施展先天水靈遁法催起了壹團水霧，掩蓋了自己身形，勿乞摸到了易行等人的府邸中。
　　典吏、典民、典刑三人的府邸中，私家浮財加起來也不到易衍的壹半。勿乞只花了大半個時辰，就搬空了三家人的庫房，順帶著連三人的妻妾頭上的珠寶首飾各種頭面都摸得幹幹凈凈。
　　忙碌了壹陣，勿乞將所有財物都埋進了昨夜的那個大坑，仔細用落葉枯枝將那大坑隱蔽了起來，這才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城守府。壹番施為，沒有壹個人發現他的蹤影，城守府內外數十條值夜的惡犬，更是沒發出半點兒聲音。
　　第二日壹大早，三聲高亢入雲的慘嚎聲驟然在城守府後院響起。
　　“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哪哪哪哪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