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意外

　　兵分三路的決定很快通過了，剩下就是動身的問題。
　　馬登親自率領警備隊向在既定時間向瑪達拉的亡靈大軍發起突圍攻擊，布雷森則借機帶領剩下的布契幸免於難的村人向北越過匕首河灘，與此同時布蘭多與羅曼壹起越過維澤爾山道前往裏登堡告信。
　　時間是三個小時後——
　　宣布解散時，年輕的警備隊成員們大都默默地轉身離開，沒有什麽多余的話，只留行走時裝備碰撞發出的叮當作響。
　　營火燃燒時剝剝作響，火光映襯著壹片淩亂的影子，在布滿落葉和碎石的灘地上搖曳。除了在黎明時分的攻擊之外，個人還要準備很多事情，夜還很漫長——最後幾個小時更像是對於每個人的煎熬。
　　芙雷婭要去召集起第三分隊的其他人，布蘭多則要來壹個背包，把剩下壹瓶五號聖水裝進去。多的壹瓶已經給喬森用了，救活了那個年輕人為他換來布契村民的好感與對方親人的感激——雖然他當時說的時候是那麽說的，可要他親眼看著壹個人去死布蘭多還是做不到。
　　他覺得自己身為現代人的壹部分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對於這個戰亂世界的抵觸。布蘭多想了想就釋然了，正是這樣對於美好事物的追求才促使他去改變世界。
　　他隨手把兩天份的食物塞到背包裏，主要是風幹的肉條與壹種用面粉、鹽和植物塊莖做成的沒有什麽水分的餅子，琥珀之劍中的世界生產力水平還是相對較高的，在真正的中世紀妳可見不到這麽豐富的物資。
　　其實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人才知道這是壹個文明程度並不低的世界，但它的發展似乎和地球走上了壹條不同的道路。
　　不過在拿出那只裝著五號聖水的長頸瓶時，我們的主人公楞了壹下。他發現有壹張硬紙片粘在瓶子底上。看上去是貼上去的，他輕易地將那東西取了下來。
　　那東西大約比壹張撲克牌大壹些，有手掌長寬，背面是魔法陣壹樣的花紋，正面用油畫的風格畫著壹個跪在地上的騎士，身穿鎧甲，雙手高高托起壹把寶劍。
　　卡片左上方寫著壹個古代語的數字“II”，底部中央畫著六枚黃色水晶。這東西上面布蘭多就認識那六枚水晶——它們在遊戲中的學名叫做“元素屬性”，六枚黃色水晶就是大地屬性6的意思。
　　不過這是什麽？
　　布蘭多見多識廣，遊戲裏還很少有什麽東西他不知道的，可手中的這東西卻給他下了壹個難題。他想了壹下才記起這東西可能是在吉讓德的墓穴裏不小心帶出來的，不過這並不能給他提供什麽線索。
　　在遊戲裏他還能檢索壹下壹大堆亂七八糟的知識，但在這兒布蘭多自己就壹個地方知識，壹個基礎知識，壹個軍事組織知識，妳讓他檢索什麽？
　　千頭百緒之下他忍不住豎起紙牌問壹邊從包包裏翻出針線，正在專心補自己裙子邊緣壹道磨破的線的商人小姐：“認識這個東西嗎，小小羅曼？”
　　“不、不要那麽叫我！”羅曼小小的眉毛壹下都豎起來了：“咦？這是什麽，塔羅牌嗎？”
　　“塔羅牌我可認識。”
　　“那我也不知道咯。”
　　布蘭多看看那卡片，正想說什麽。忽然他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他看到布雷森和好幾個警備隊的年輕人牽著馬從不遠處林地的陰影中走了過去。
　　這些家夥想要幹什麽？他忽然想起在和馬登交涉時這家夥的反常，心中疑竇叢生，忍不住把卡片貼身收起然後站起來跟了上去。
　　“羅曼，妳在這裏等等我。”
　　“恩，布蘭多。”
　　警備隊的成員雖然都是優秀的年輕人，個人實力和壹般人比起來也遠遠出眾，可惜警惕性也不怎麽樣，壹群人壹路走過去竟然沒發現後面還遠遠地跟了壹個人。
　　要知道布蘭多當年就是小團隊主義者，而幾個人但凡要涉及到對抗大公會就往往需要運用隱秘行動技巧。因此他當初雖然不說是這方面的大師至少也是壹個老手，要騙過這些沒什麽反躡蹤經驗的年輕人倒也挺簡單的。
　　只是布蘭多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舉手投足之間就已經用上了過去那些技巧。
　　這壹幕在別人眼中還不算什麽，可落在樹上放哨的澤塔眼裏就成了不可思議。他壹眼就認出了那是那個叫做布蘭多的青年，他們隊長親口跟他們說過那不過是個除了劍術還過得去的不學無術的家夥而已。
　　可民兵中的劍術在他們眼中也不算什麽，民兵中的劍術第壹如芙雷婭和埃森他們隨隨便便可以打十個，只是不屑於出手而已——既然加入了警備隊，自然就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驕傲。
　　就像是布雷森，無論怎麽擠兌布蘭多也不會提出我要和妳決鬥好好教訓妳壹番的要求，因為在他們這群人中看來這是自降身份。
　　可現在澤塔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那麽壹回事，他記起自己在修習斥候課程時有壹個山地軍團的偵察兵來給他們傳授壹些實戰經驗，那可是領過壹次赤紅勛章的準騎士，可和眼下的那個年輕人比起來技巧也不過如此了。
　　布蘭多簡直像是黑暗中的壹道影子壹樣，每壹次移動的方向都順著不遠處山谷中火光的變化，若不是有壹次他正好處於光源與澤塔之間，恐怕澤塔認為自己根本沒機會發現對方。
　　難道布雷森副隊長對對方的了解是錯的？其實他是壹個正規軍團的偵察兵？還是瑪達拉的奸細？
　　澤塔忽然感到自己緊張起來，他要怎麽做才好呢？首先絕對不能聲張，否則副隊長的計劃就功虧壹簣了——這裏離營地只有不到三十米，隨便弄出點動靜就能引來其他人的。
　　他忍不住吸了壹口氣，和不遠處另壹棵樹上的萊恩斯打了壹個手勢，示意對方註意布蘭多的方向。而萊恩斯起先還有壹些奇怪怎麽這家夥老往沒有人的地方指，難道是酒喝多了？不過他馬上就看到了那個方向上的布蘭多，臉色不由得壹變。
　　我去，這是變色龍嗎？
　　“怎麽辦？”他馬上打手勢問。
　　“我先上，妳從右邊掩護我。”澤塔用手勢回應。
　　“確定？”
　　“恩，對方劍術很厲害，無位中段。”
　　無位中段是劍士的專用語，大約相當於警備隊學員最優的水準。上面就是白位階的劍士，大約相當於玩家中的5-20級。澤塔生怕對方還有隱藏實力，特地把布雷森的估算往上浮了壹下。
　　萊恩斯點點頭，表示理解。
　　……
　　而布蘭多也同樣正在驚訝之中，二十多個人，十多匹戰馬，布雷森同學妳這是要造反？不過他明知道這不可能也沒必要，再跟了壹陣，聽前面的人在低聲交談，他正打算靠近壹些，但忽然本能地感到壹陣危險的預兆。
　　太靜了，從開始就沒聽到蟲子的聲音了。
　　布蘭多的經驗何其豐富，雖然壹般在這種行動中他們隊伍中的偵查與搜索都是由隊伍裏的夜鶯完成的，他還記得那個和他合作得最久的壹個夜鶯——壹個叫做“影”的女孩子，可惜後來不玩了。
　　不過打過那麽多仗，他已經養成了壹種本能的敏銳，哪怕是壹絲壹毫的風吹草動也會引起他的警覺。
　　就像當日在布契的老宅他預知到羅斯科的探知壹樣。
　　布蘭多馬上感到壹手想要從後面繞過自己的脖子，這是斥候的壹貫手法——布蘭多順勢向後壹靠，壹只手托住對方的手肘，壹只手按住對方的手腕。他身體向下壹滑，雙手高舉，然後猛然往前壹推——壹道黑色的人影就飛跌出去撞在前面的樹上悶哼壹聲。
　　兩人的力量差不多，不過他要稍微占優勢壹些。而他看到那個人影落到地上不是立刻防禦，而是轉身向他撲來，他心頭壹緊立刻明白對方還有壹個人。
　　銀光壹閃，布蘭多湛光之刺已經出鞘。他向旁邊壹讓，手中的劍已經放在了後面沖上來那個人的脖子上。
　　幽幽的劍光映出兩個人的臉。
　　壹臉愕然的萊恩斯與澤塔，他們是想過布蘭多的劍術可能比他們的副隊長提過得要強壹些，但想必也有限，他們見過布雷森的劍術，那是警備隊正式成員中的佼佼者，可單從劍術上來說也不能以壹敵二啊。
　　他們忍不住有點恍若在夢中的感覺，看看對方手中的劍——這是什麽情況？
　　……
　　“馬登隊長是十壹月戰爭的老兵，大家都清楚這壹點。他已經為王國效過壹次命，也證明了自己的忠誠。聽我說各位，我們有壹句老話不是麽。假若瑪莎大人讓壹個人活下來，那麽妳就要珍惜這份幸運——”
　　“我們不能讓壹個九死壹生從榮譽的戰場上退役的老兵再壹次賭上自己的性命，因此我才出此下策，請讓我帶領妳們壹起去為了守護布契而戰。這並不是我要剝奪誰的榮耀，而是，我無法逃避——”
　　“說得好，副隊長。”
　　“我們支持妳。”
　　“馬登隊長會理解妳的。”
　　布雷森笑了壹下，馬登命令他帶領村民向匕首河灘突圍時他就已經決定拒絕了。不過他清楚那個老人的脾氣，絕對不會由他反對，因此他決定賭壹把。
　　他也明白馬登是為了保存他，老隊長不止壹次說過他將來有壹天可能會出人頭地，成為這個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才。可布雷森也明白，埃魯因不需要懦夫。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想起布蘭多。那個不學無術的家夥竟然會主動提出要穿過澤維爾山道，他忍不住惡意的揣測對方是不是僅僅想找壹個借口逃跑而已，因為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安靜的森林裏壹聲輕響讓所有人都回過頭去。
　　他們看到布蘭多用劍指著澤塔和萊恩斯分開灌木叢後面走了出來，起先氣氛壹默，然後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壹副見了鬼的神色來。
　　“澤塔？”
　　“萊恩斯，妳們這是？”
　　“哈哈，壹時失誤。”澤塔壹臉尷尬。
　　而布蘭多則是壹臉驚訝地看著那個平日裏盛氣淩人的警備副隊長，此刻對方正壹如既往地黑著壹張臉，怎麽能不黑呢，他只要在這裏喊壹聲那對方的計劃就功虧壹簣了。
　　不過布蘭多倒是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這麽膽大包天，竟然想要代替馬登自己壹個人率領這些人願意追隨他的年輕人壹起去向瑪達拉發起佯攻。
　　這是壹種怎麽樣的精神呢？
　　布蘭多覺得有點可笑，不過難免也有壹些意外與敬佩。說這是年輕人的單純與熱血好呢，還是對於理想的追逐好？可他從布雷森陰沈的臉上看出了壹絲責任感。
　　對於這個警備隊副隊長的責任感。
　　“妳想幹什麽？”布雷森沈聲問道，當然他想用更強烈壹些的口氣，可惜他又不希望對方打破了他的計劃。
　　雖然著看起來幾乎是必然的。
　　布蘭多放下劍——
　　……